扩大进口或将增加中国的贸易盈余

导语

用于促进进口的政策最终也可能促进出口。对于一个劳动力相对充裕的国家，更多的进口则导致更大的贸易顺差。

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于2018年11月5日在上海开幕，旨在展示中国对其他国家商品和服务的需求，这种进口促进战略的独特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大多数国家都会投入公共资金来促进国内商品和服务的出口，但政府如此明确地投入资金来促进进口是十分罕见的。比如全新的国家会展中心就是为本届进口博览会斥巨资建造的。习近平主席在开幕式上发言；20多国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及其他著名政治家出席了此次盛会。

进口博览会是年度甚至半年度博览会的开始，旨在促进世界向中国的进口。实际上，许多企业，主要是国有企业，在此次展会上发出了大额订单。这标志着我国在过去四十年中奉行出口导向型的增长战略非常成功，并取得了相当显著的转变。

如果新的进口促进战略的目的是减少一国的整体贸易顺差，我可能会质疑它的可行性。但此次进口博览会能为中国和世界带来其他好处。

由于一个国家的贸易顺差是出口减去进口，因此人们很有可能认为，更多的进口必然导致更小的顺差。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通常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要素比资本要素更为丰富，而且贸易壁垒通常是为了保护该国处于相对劣势的部门，也就是保护使用资本要素相对密集的技术行业。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估计，目前中国的劳动力成本约为世界平均水平的85％。这意味着按照世界标准，中国仍然是一个劳动力相对充裕的国家。所以中国的进口壁垒也主要是为了保护相对资本密集的部门。当一个国家削减进口壁垒并增加进口时，主要措施就是增加资本密集型商品的进口。

这里有一个令人诧异的发现。当更多的资本密集型产品进入某个国家时，它们往往会取代一些国内生产的资本密集型产品。以前用于生产这些资本密集型产品的银行贷款、人员、土地和其他资源现在会被释放和重新部署，最有可能集中到该国真正具有比较优势的部门，这其中包括了出口部门。最终结果将是该国的整体出口也同样有所增加。这呼应了国际贸易经济学中一个强有力的观点——减少进口摩擦相当于减少出口摩擦。用于促进进口的政策最终也可能促进出口。

鞠建东、施康和我的研究得出了更有力的结论。当一个劳动力相对充裕的国家采取促进进口的政策时，不仅出口额会增长，而且可能比进口增长更多。因此，我们预计在增加进口后，该国的贸易顺差将提高而不是下降。理解这种逻辑的一种方法是认识到资本密集型商品额外进口实际上有效扩大了该国的资本池。在跨境资本流动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额外的有效资本将减少国内资本的回报，从而刺激部分资本转移到其他国家。因此，对其他国家拥有更大的贸易顺差是将更多资本投向海外的途径。综上所述，一个并非显而易见的结论是，对于一个劳动力相对充裕的国家，更多的进口会导致更大的贸易顺差。

中国在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后的经验与这一预测是一致的。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大幅度放开了进口体制，将平均进口关税税率从20世纪90年代末的15％降至2006年的5％左右。非关税进口壁垒也大幅削减。例如，过去只允许少数公司从事进出口贸易。入世后，几乎任何公司都可以合法地从事国际贸易。加入WTO后，中国的进口额确实飙升，以美元来计算每年增长超过15％，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增速都要快，甚至超过中国GDP的增速。

重要的是，中国加入WTO带来的进口自由化基本上是片面的，其他国家实际上并不需要调整本国的进口壁垒。尽管中国大幅削减了进口壁垒，并大幅增加了进口，但中国的贸易顺差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在2001年到2007年间急剧扩大。在此期间，中国贸易顺差的扩大通常可以用实际汇率被低估来解释，但我们的研究表明，贸易顺差增长很大程度上可能是中国进口自由化计划本身的自然结果。2007年后中国贸易顺差的下降通常可以用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来解释。我们的研究表明，停止执行2001年至2006年期间分阶段实施的中国入世协定规定的进口自由化措施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有两个原因使人们无法很好地理解这一逻辑。首先，整体效果与更明显的直接效果相反。其次，像美国这样资本相对充裕的国家采取同样的进口促进政策，会产生更直观的结果——更大的贸易逆差（或更小的贸易顺差）。换句话说，整体效果和直接效应之间没有区别。对于那些习惯于考虑美国经验的人来说，要意识到当一个劳动力充足的国家削减进口壁垒时，结果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因此此次进口博览会如果能成功提高进口，最终可能会增加而不是减少中国的整体贸易顺差。

尽管如此，此次进口博览会及其总体的进口自由化战略在其他方面可能是大有裨益的。首先，中国确实有削减进口壁垒的空间，从而让中国家庭接触到最优质、最精美的产品，有助于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也就是说，降低进口成本同时也意味着增加中国家庭的购买力。

其次，中国企业还可以以尽可能低的成本进口全球制造最好的零部件和设备并从中获益。通过降低生产成本，它们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得到了增强。实际上，这也是另一个具体渠道，通过这一渠道，较低的进口壁垒最终会提高中国的出口。

第三，通过更开放的国际贸易，进口博览会可以补充中国的其他政策声明，削减外国金融公司进入并在中国运营的壁垒，这将提升中国的全球形象。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效率方面的考虑外，即使整体贸易顺差增加，中国还是有可能降低对任何特定贸易伙伴的双边贸易顺差。

参考文献：

《贸易改革和经常账户失衡:一般均衡效应何时能推翻部分均衡直觉?》作者：鞠建东、施康、魏尚进，国家经济研究局工作文件第18653号，2012年12月发布，2018年9月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