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尚进、夏春：美元霸权与人民币国际化何去何从？

发布时间：2023-06-07

2023年5月31日，方德金控首席经济学家夏春走进“复旦金融公开课”，与学院学术访问教授、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终身讲席教授魏尚进，以“美元霸权与人民币国际化”为题，展开深度对话。

课程伊始，夏春博士从“美元霸权与人民币国际化“再次成为热议话题的背景切入，他提出，自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美元武器化”发展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引发各国担忧。随后，美联储以四十年来最快的速度加息应对通胀，向来被视为国际安全资产的美国十年期国债创下150年来最大跌幅，多国掀起“去美元化”潮涌，本币结算风潮势起。不仅中沙伊推进双边贸易本币结算消息频传，印度、印尼、马来西亚之间推进双边贸易本币结算快速落地，东盟、欧盟关于摆脱美国依赖和控制的声音也层出不穷。中国作为全球130多个国家最大的贸易伙伴，人民币在贸易结算上取得一系列进展。与此同时，在中国跨境交易中，人民币作为一种支付方式的使用率在今年3月份首次超过了美元。

那么，美元霸权是否走向终结？夏春博士认为，美元的霸权体现在国际贸易、国际货币体系、国际跨境金融等多个维度，美元霸权的地位有一部分是政治动作的后果，但也有一部分是市场选择的后果，并不完全是政府行为。在1971年之前，美元霸权地位是通过布雷顿森林体系，以国际协议的形式固定下来。此后，美国主动离开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与黄金脱钩，经过大概十年的调整，最后美元反而摆脱了黄金的束缚，一跃成为了整个全球的储备货币，美元地位在很多维度上可能还高于在是森林体系时的地位，主要是市场的选择。美元在计价交易、开票结算与价值储存上相互强化，最终就形成了一个锁定的效应或者网络效应，使得美元的使用范围、深度，变得越来越广，越来越深。因此，去美元化或其他货币成为主导货币并非简单的政府行为可以达成。同时，夏春博士指出，虽然美元霸权为美国提供了“过度特权”，但美元霸权的另外一面是其所承担的“过度责任”。在新的研究中，美国被看作比其他国家更愿意冒风险，更具备风险承担能力，于是前者扮演了类似“全球银行家”或者“风险投资家”的角色，采取借短（发行短期债券来融资）贷长（投资其他国家的高风险资产）的做法，来满足类似“储户”的后者对安全资产（美国国债）的需求，而这样做也帮助美国缓和贸易赤字带来的限制。正如银行家和风险投资家大部分时间都能盈利一样，研究发现美国能够利用美元和货币政策的优势地位每年赚取2-3%的超额收益，而这就是一种“过度特权”。然而，一旦出现危机事件例如金融危机，就好比银行会遭遇恐慌挤兑那样，其他国家就会抛售持有的美国国债，换成美元，而美国则需要抛售持有的外国长期资产遭遇损失，换成美元来支付给其他国家。因此，美元在危机期间会承担“过度责任”。其他货币要想扩大市场影响力和份额，同样需要发展出货币可自由兑换，具备高度竞争力的资本市场，并且愿意承担“过度责任”。所以，无论从历史还是现状来看，美元 “霸权”地位，在可见的将来仍然难以被其他货币替代。

夏春博士提出，现在新的“特里芬悖论”已经出现，由于美债占GDP的比重不断上升，投资者对美国的财政偿债能力的信心在减弱，而这与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功能产生冲突。在低利率环境下，只要美国的实际利率低于经济实际增速，美债的可持续性可以得到保障。然而一旦高通胀维持，利率高于经济增速，对偿债能力的担心就会引发对美元的抛售，而一旦美元贬值，就会进一步加剧抛售而形成恶性循环。中短期来看，虽然说现在美国有很多问题，但是还没有其他的货币能形成有威胁的挑战，但是从非常长的时间来看，可能更像历史的过去，就是多种货币并存，多种货币并存互相之间的竞争有可能会带来一定程度上的金融不稳定，这个也是需要我们进行提前预防的。

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将走向何方？在讨论环节中，魏尚进教授认为，近年来，中国在推广人民币国际化方面取得很大的进步，并给居民和企业带来很多实际的好处。对于居民来说，人民币国际化能够降低换汇成本，因为高度国际化的货币如美元和欧元，他们之间买卖的差价非常低。而国际化程度低的货币，例如马西亚货币、泰国的货币，买卖差价更高。对于企业来说，如果有必要用外币借债，本国货币越国际化，在国际资本市场借债的融资成本也会越低。但是，魏尚进教授也提醒到，这个好处并不意味人民币国际化的程度在今天这个发展阶段是越高越好，最优国际化程度不一定是百分之百，而是需要和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金融风险监测监管的水平进行匹配。货币要国际化的一个重要的推手是要加强资本账户的自由流动，取消资本账户的管制，这种做法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造成金融不稳定，因此，最佳的国际化并不是百分之百，而是有一个适度国际化的水平。这种国际化的水平可能要随着国内国际经济的发展逐步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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