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就业振兴县域发展

导语

“引回来”“留得住”“促发展”的县域人才振兴模式，促进了年轻人返乡就业，增加了县域经济活力，完善了县域公共服务，增进了当地家庭联结，提升了个体幸福感。

县域是城市和乡村的纽带，是我国长期以来政治、经济、社会目标的基本执行单元，县域面积约占全国面积的93%，县域人口占全国人口的74%，包含中国大部分的农村人口，然而县域经济总量只占全国GDP的53% [1]。其原因在于当前国内的县域发展面临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存在较多欠发达县域，尤其是在中西部地区，这些县域受产业发展落后、人口外溢、乡村空心化等问题的困扰。因此，推进欠发达县域的乡村振兴是乡村振兴战略的核心与关键。

县域乡村振兴的基本手段是产业振兴，在数字化技术发展的背景下，产业振兴的新动力则是以数字化为基础的新兴产业发展。以数字化为基础的新兴产业为县域提供了新的就业机会，有助于提升劳动效率、增加县域居民收入，留住县域人才，从而为当地发展提供动力，显著加快县域乡村振兴的步伐。

2017—2022年，阿里巴巴集团依托企业资源、品牌、技术等优势，与政府合作开展公益性欠发达县域支持计划，积极服务于国家的乡村振兴战略。2021年12月至2022年2月，选取河北省邢台市巨鹿县和张家口市张北县这两个欠发达县域开展了深入调研，通过政府座谈、访谈、问卷调查等手段收集了一手资料。在深入实地调研的基础上，团队总结出了阿里巴巴数字化就业帮扶项目助力县域人才发展的三个过程、为县域整体和县域居民带来的四大价值，以及企业帮扶县域的三种模式，如图1所示。

三个过程：“引回来”“留得住”“促发展”

（一）创造有吸引力的就业机会，把年轻人“引回来”

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在欠发达县域具有重要地位，但对年轻人的吸引力有限。数字化就业项目为欠发达县域带来了新模式，挖掘了新岗位。一方面，通过数字化赋能，传统以线下销售为主的企业接触到新零售、电商销售、直播带货等新兴方式，使电商人才、主播等数字化人才成为县域稀缺的新型人才。这些职业具有挑战性、创新性，报酬可观，对本地年轻劳动力有较强的吸引力。以河北省张北县的主导产业之一——土豆产业为例，传统销售以线下为主，急需拓宽销售渠道。阿里巴巴数字化就业项目为当地对接电商培训课程，共计培训78人，孵化出超过30家电商企业，实现在淘宝平台上销售土豆。另一方面，企业利用自身资源，发挥地区优势，引入特色数字化就业项目，如阿里巴巴数字客服县、数据标注中心、张北大数据中心等，为当地带来了大量的就业岗位，产业数字化以及数字化就业项目的大力引入提升了县域就业吸纳的能力，为县域注入了发展新动力。调研发现，阿里巴巴数字化就业项目中的客服县员工平均年龄在28岁左右，50%的员工学历为大专或高职，32.8%的员工学历为高中或中专。

据统计，阿里巴巴数字化就业项目在全国多地共建设了37 家客服中心、落地了12 个县域数字就业中心，创造了1.1 万个数字化就业机会，含云客服、数据标注、假发编织等多种岗位。这些就业岗位主要集中在河北张北、江西寻乌、陕西宜君、四川苍溪、青海平安等人口基数大的欠发达地区。

（二）提升县域就业岗位的质量，把年轻人“留下来”

在创造就业机会的同时，留住人才需要大力改善就业环境。数字化就业项目为当地年轻人提供了有竞争力的薪酬、全面的保险保障和轻松愉快的工作环境，符合年轻人的需求。以“阿里客服县”项目为例，阿里巴巴在全国欠发达县域建立数字客服中心，为当地创造了大量数字化就业岗位，数字客服入职后的平均工资为5000元，远高于县域当地其他工作的收入水平，并且该就业岗位具有良好的发展前景，最高收入可达15000元，“五险一金”覆盖率达到97.4%。对比返乡就业员工在外地的最后一份工作，其“五险一金”覆盖率仅为36.8%。因此，只有提供高质量的就业机会，年轻人才能“留得住”。

（三）赋能本地就业人才数字化素养，让年轻人“有发展”

在助力数字化就业的同时，数字化就业项目还重视当地电商人才和青年数字化人才的培养。数字化就业项目在县域开设互联网和数字信息基础课程，培养电商直播、运营、美工、客服和物流等实践人才，提升本地劳动者的数字化素养，让他们在就业的同时，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此外，企业还积极扩大优质教育资源覆盖面，为培养下一代数字化人才作积累，为当地职业教育质量、中小学生教育方面提供发展支持。

数字化就业项目的四大价值

图源：豆瓣

第一，打通线上线下，促进产业发展。通过数字化就业项目，企业利用自身的人才资源和技术优势为县域的企业和商户培养了一批数字化人才，并通过创新的策略，将不为人知的县域农产品、工业产品通过电商平台打通外界，打造区域品牌，从而增加了当地企业的产品销量，促进了产业的数字化和品牌化升级，带动了当地产业发展。

第二，推动完善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数字化就业项目吸引了一批县域青年返乡就业，也吸引了外地人才的进入，缓解了县域人口的空心化问题，增加了县域人口规模。人才的返回为当地带来了更多的医疗服务等公共服务需求。以河北省巨鹿县和张北县为例，两个县的医疗水平和养老服务水平近年来都有较大的提升，一名“数字客服县”的员工表示，“巨鹿县的医疗水平是周边几个县中最好的，我们这里的医院（巨鹿县医院）生育环境好，有家庭式产房，好多周围县的人都会过来我们这边生孩子”。此外，调研发现，21.5%的“数字客服县”员工认为所在县的医疗水平有所提升，47.9%认为所在县域产业有所发展，44.2%认为餐饮场所有所增多，36.8%认为电商平台更加便利，31.9%认为政府便民服务水平有所提升，30.1%认为娱乐场所有所增多。

第三，增强家庭联结和凝聚力。数字化就业项目为外出打拼的年轻人提供了返乡就业的机会，返回家乡就业对个体及其所在家庭带来了经济之外的诸多益处。一方面，对于个体而言，由于县城相对城市而言面积不大，交通便利，缩短了通勤距离，员工通常步行或骑自行车、电动车等即可往返；另一方面，对于家庭而言，年轻劳动力是家庭的支柱，在家乡就业有助于照顾父母、养育子女，增强和家庭的联结，促进家庭和睦，“留守子女”“空巢老人”等现象有所缓解。调研显示，在本地的未婚员工中，72.2%与父母共同居住，仅有22.2%独自居住；对于本地的已婚且有子女的员工，1/3以核心家庭的形式居住，三代同住的比例达到34.8%。在照顾子女方面，近八成的员工家庭都是由两代人共同提供育儿支持，9.6%由双方父母单独照顾，仅11%左右是由配偶和自己照顾。这些居住和育儿模式都体现了回到县城从事数字客服职业的年轻人与家庭之间的紧密联结和凝聚力。

第四，提升个体，特别是就业女性的幸福感。欠发达县域“男主外、女主内”思想较重，留守女性的现象普遍。数字化就业项目为县域女性提供了就业机会，数字客服工作中有近3/4的从业者为女性，歇业再就业和首次就业的员工占比29.5%。在女性未就业的原因中，怀孕或哺乳、料理家务或带孩子、照顾家人等家庭因素的占比超过50%。进一步调研这些女性员工在从事数字客服工作之后生活发生的变化，发现其中近三成女性认为自我的独立性增强，20%的员工认为精神状态更加积极。可见，数字客服项目提升了个体，特别是女性群体的自主性和幸福感。

三种协同模式：“政企”“校企”“企企”

图源：豆瓣

（一）政企合作：协同发挥各自优势，促进地区就业和产业发展

“政企合作”模式从资源的利用效率出发，充分结合企业的灵活性与政府的硬件优势，切实为县域创造就业机会。此合作模式主要有两重含义：一是构筑以协同治理为特点的政企合作范式，形成良好政商关系的模范。阿里巴巴利用丰富的市场经验和在电商行业的相关资源（技术、流量等），为欠发达县域企业设计、推广产品，对接销售渠道，促进本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引领企业的电商化发展道路。政府将阿里巴巴的流量优势、电商技能培训等与当地企业、农户等对接，为本地居民提供农产品销售的平台和产业数字化发展的机遇。新型商业化渠道的推广也使县域“电商办”得到重视，县域政府与当地民营企业家之间的联系更紧密，政府也增进了对本地社会经济状况的了解。二是通过具体项目的实施落地，实现企业创收和政府绩效达标的“双赢”。阿里巴巴利用市场需求和人才优势为欠发达县域提供就业岗位和相关培训，为本地年轻人提供职业发展的机会；政府则提供办公场地、办公用品（桌椅、电脑）等硬件设备，并积极向县域居民宣传推广其公益性质的就业支持。在县域政府和企业的密切合作下，在企业的灵活性、对市场需求的敏锐性、技术和流量优势与政府的保障性、公信力和硬件优势相结合的条件下，对欠发达县域的帮扶模式和政策得以顺利推行并取得成效。

（二）校企合作：建立从中小学教育到职业教育职业学校的全方位合作

县域发展的核心动力是人才，而教育质量决定人才的供给。在捐赠、设施改造提升和优秀贫困生资助计划等需要投入资金硬件的帮扶方式外，阿里巴巴力图传授基础教育的相关理念、提升教师素养和教育质量；与职业学校合作，为乡镇培育一批符合当下市场需求的职业技能人才。在全国用工短缺的背景下，通过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对于填补劳动力市场的空缺具有重要作用；校企合作的模式有助于推动学生直接进入就业岗位，为县域带来人才回流的中长期效应。教育的数字化赋能紧跟时代步伐，不仅要给学生提供电子信息技术教学，还要针对社会中出现的新型职业农民进行科学和电商素养培训，助力提升个体在劳动力市场上的竞争力。学校和企业的良性合作，有望铸就一种持续共建人才教育的模式。

（三）企企合作：与县域中小型企业合作，助力当地企业数字化转型

“企企合作”是通过对县域生态链企业的扶持，在实现企业本身发展的同时，为县域的产业振兴做出积极贡献。企业可以通过与县域中小型企业合作、助力当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形成一种企业与企业之间创新性的合作模式。阿里巴巴公益项目以县域特色农产品的推广和提升为基础。首先，深入县域地方产业，帮助当地企业为农产品设计符合时代和消费者审美的新包装，提升品牌化效应，为数字化销售做好准备；其次，为当地农产品开辟线上销售渠道，引进流量，提高农产品销量；最后也最重要的是，提升当地企业和农户的数字化思维，并为当地培养一批从事主播、电商平台建设、销售推广等方面的电商专业人员，为产业的数字化升级注入动力。

内生发展，合作共赢

图源：豆瓣

在欠发达地区通过助力本地产业的数字化转型、建立数字客服中心和建设数据中心这三种方式为当地的青年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并且通过培养数字化人才、提升当地的中小学教育质量和提高职业教育水平等途径培养了一批本地高素质人才。创造就业机会、提升就业质量、赋能本地人才这三个重要过程对于县域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促进了县域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提升了本地的公共服务水平、增强了县域家庭的凝聚力，并且为县域青年的个体价值实现提供了渠道。

阿里巴巴的数字化就业项目也为其他企业帮扶欠发达县域提供了一种可借鉴、可参考的模式，为进一步推动企业帮扶欠发达县域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第一，利用数字化手段助力县域产业和人才转型。在互联网和大数据技术方兴未艾的背景下，产业和人才的数字化转型是适应时代变化发展的应有之义。县域作为城市和乡村的接合点，其经济发展和人才振兴可以从数字化的层面入手。

企业将电商技能和流量引入欠发达县域的产业，同时为当地培养了一批高质量的数字化人才，有效地促进了本地产品销量增长和产业的品牌化效应。数字化、线上的销售模式有助于扩增销售渠道，提高本地企业和产品的知名度，从而促进形成特色产业，为县域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动力。

欠发达县域多位于较为偏僻的中西部地区，线下销售推广的渠道成本高、效率低，而互联网和数字化减少了中间商环节，能够跨越时间、空间的限制。政府应鼓励数字经济企业借助数字化的思维以及相应的技术手段，增加县域企业和商户线上销售的比重、构建产品的数字化平台、培养一批线上宣传推广的主播。通过新兴的数字化赋能方式，县域企业才能将不为人知的初级农产品直接推向更多的消费者，县域产业才有重新焕发生机的可能。

第二，探索县域的内生型发展道路。欠发达县域的发展是一个长远的过程，帮扶县域发展更应当具有长远的目光，从“输血”到“造血”，激发当地的内在能量和发展动力。

最初，企业免费为当地中小企业提供流量、通过激发网络主播的公益心直播带货，同时帮助企业设计有吸引力的产品包装，打造完整产业链。随着企业商户电商思维的激活和本地人才电商技能的提升，县域企业逐渐形成了新的销售思维，构建出新的销售渠道，探索出特色产业的发展方向。

由此，企业和政府在帮扶的过程中应当转变单向扶持的思路，从硬件设施和资金支持转向软性支持，如培养当地人才、提供就业机会、帮助健全和完善产业链等方式。因地制宜地基于县域原本的自然地理环境和资源、人口结构、产业结构和文化传统寻找适合县域发展的道路，发掘县域本地的优势，打造当地特色的产业、发挥品牌化效应，催生发展的内生动力，才能真正实现县域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第三，推进轮岗制度，促进人才流动。人才是县域发展的核心和根本动力，欠发达县域由于经济社会条件较差，往往无法吸引到高质量人才，并且本地人才外流到其他发达地区，不利于县域的发展。让优秀人才在欠发达县域任职有助于将其积累的工作经验、阅历和能力运用到帮助县域发展的过程中，作为当地关键人才的补充。

除此之外，优秀人才更带来了互联网企业和更高级别政府中的资源。例如，巨鹿县职教学校的演播室是由国家外汇管理局捐赠建立的，而阿里巴巴的特派员在当地主导建立数字客服中心，更为当地企业带来了数字化的技能和资源。人力资源是构成县域的重要资源，帮助欠发达县域发展应当更进一步推动企业专人派驻和政府专人挂职，建立轮岗制度，促进人才在短期内的流动，引导企业和政府的优秀人才与欠发达地区的政府工作人员、企业人员之间的相互沟通，带动人力、技术、资源和经验的流动，从而实现“先发展带后发展”，最终实现共同发展的目标。

第四，创新合作模式，实现多主体共赢。帮扶欠发达县域发展的过程并非企业、政府的单向投入，而是一个合作共赢的过程。“阿里巴巴客服县”项目与欠发达县域合作，将原本建立在城市的数字客服中心转移到县域，由政府免费提供场地和办公设备，降低了企业的成本，同时为当地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吸引年轻人返乡就业。这种政企合作的方式实现了欠发达县域与发达地区以及企业的共同获益。此外，校企合作、企企合作的方式同样具备双向互通的效应，企业在践行社会责任的同时实现自身发展，欠发达县域则通过外部大企业、政府和学校的赋能实现发展。

这种多主体相互合作、共同获益的模式值得进一步推广普及。欠发达县域虽然在经济社会的发展上暂时落后，但不同县域可能在土地、劳动力价格等方面具有优势，这对于大企业而言也是一个机遇。因此，应当进一步引导那些有资金、资源、技术和人才的企业走向欠发达县域，与当地政府和中小企业开展合作：一方面充分利用起当地的资源和优势；另一方面在县域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培养更多的人才，推动产业的发展。

注释：

[1] 王春光. 县域社会学研究的学科价值和现实意义[J]. 中国社会科学评价, 2020(1): 36-46+157-158.

*本研究为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县域治理研究中心、阿里巴巴乡村振兴基金、阿里研究院合作研究成果，在此对课题组所有成员的贡献表示由衷的感谢。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仅供读者参考，并不作为投资、会计、法律或税务等领域建议。编辑：葛雯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