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尚进:消费投资后期反弹和宏观政策冲抵将使疫情对中国经济影响有限

发布时间:2020-02-14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进入关键时期,2月3日,A股如期开市。


首个交易日,A股剧烈震荡,上证指数大跌7.72%,深证成指下跌8.45%,两市近3200股跌停。不过,这样的行情并没有延续至接下来的两个交易日,上证指数自2月4日起企稳反弹,2月5日收盘涨1.25%。


就在A股开市3天前,世界卫生组织将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引发全球高度关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于近期发声,对中国政府的应对措施表示支持。


“我们支持中国的应对努力,包括保持经济韧性的措施,中国政府拥有应对疫情的政策空间,并已宣布注入相当规模的流动性,这些措施能减轻疫情对中国经济增长造成的损失,”世界银行在声明中写道。此外,IMF总裁克里斯塔利娜• 格奥尔基耶娃(Kristalina Georgieva)也于2月3日表示,IMF支持中国政府在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方面采取的措施,对中国经济韧性“充满信心”。


对此,《每日经济新闻》(下称“NBD”)独家专访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学术访问教授、哥伦比亚大学终身讲席教授魏尚进,探讨疫情对中国经济、全球经济的影响,以及决策者该如何解题。


疫情与SARS有相似,但此次政府反应更快更有力


NBD:许多报道和经济学家都将2019年新型冠状病毒与2003年SARS作比,试图以此来预估这一新型病毒对经济可能造成的影响,您认为这样的比较分析是有效的吗?


魏尚进:新型冠状病毒与SARS病毒有许多相似性,而且都源于中国某地。目前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播还在进行之中,拐点还没到,所以用SARS对经济曾经造成的影响来推测新型冠状病毒对经济可能造成的影响具备借鉴意义。


当然两者的区别也要考虑进去。相较SARS,新型冠状病毒传播性更强,但死亡率更低。另外,此次中国政府应对病毒的动作更快、更有力,这也会影响最后预估病毒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NBD:韩国经济学家李钟华(Jong-Wha Lee)以及布鲁金斯学会非常驻高级研究员沃里克 • 麦基宾(Warwick J. McKibbin)曾运用经济模型量化过SARS对全球经济造成的影响并发表研究《评估非典的全球经济成本》,其中提到若非典仅是一次单一事件,那计算结果表明,SARS在2003年对全球经济造成的损失接近400亿美元。其中作为病毒发现地的中国,是受SARS影响最大的国家。另一方面,您在近期的一份研究中曾表示,从2000年至2006年中国年度GDP增长率来看,很难在数据中看到SARS(对经济造成的)影响。这是否意味着因SARS产生的经济成本并没有对中国实际的年GDP增长率产生太大影响?


魏尚进:这两次病毒传播事件对经济增长造成的最终影响都不大,有两大原因。第一,短期内消费、投资的下降在较大程度上会被疫情控制后的反弹抵消。第二,政府通过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也会冲掉余下来的大部分负面影响。


待疫情结束 外商投资有望回归正常


NBD:您在研究中提到,新型冠状病毒会对2020年第一季度将造成较大经济影响,但今年余下的时间会出现高于趋势的增长,这将很大程度抵消对第一季度的影响。另一方面,根据李钟华及沃里克 • 麦基宾的研究,SARS显然通过三个重要机制对经济产生了重大影响——消费者需求,对受影响经济体未来的信心以及疾病预防。您认为以上三种机制在评估新型冠状病毒对经济造成的影响时是否仍然扮演着重要角色?长远来看,此次事件是否会影响外国资本对中国的投资?


魏尚进:早前对SARS估算出比较大的负面影响的分析有几个片面的方面。第一,它们往往没有把疫情控制后的经济反弹考虑进去;第二,不同行业之间的差异性没有完全考虑进去。比如疫情来了以后医疗器械行业、医药行业、保险行业、这些行业的诸多上游企业的增长可能得到了促进或提升;第三,这些分析往往低估了政府使用宏观政策对冲短期负面影响的能力或作用。


外商投资在短期内会下降,尤其是航空公司减停航班会对此带来直接影响,但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外商投资会回到正常情况。随着中国经济比较优势的改变,总是有些行业的外资会离开中国,但总是有新的行业的外资又来到中国。随着中国人均收入增加,市场变大,把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纵向投资”会相对下降,而注重以中国为主要市场的“横向投资”会不断上升。


NBD:信贷评级机构穆迪的分析师早前预测,新型冠状病毒会吞噬苹果公司的利润,会使得部分在中国扎根的跨国公司暂停当地的运营,在全球寻找新的供应链。您同意上述预测吗?


魏尚进:这主要是个短期影响,基准估计是持续一个季度,如果疫情持续时间长一点的话,两个季度后大概率也会恢复正常。


建议采取灵活措施应对当前经济活动


NBD:您认为减轻新型冠状病毒对中国经济可能造成的影响,能采取哪些措施?


魏尚进:除了关于疫情控制本身的政策之外,政府可以考虑鼓励普及线上学习与企业培训,提高整个社会的人力资本。这样可以在危机中挖掘机会,人力资本提高后,中国经济长期潜在增长率还可能得到提高。


另外,政府可以采取措施利用互联网经济来对冲线下消费与生产的下降。


第三,政府需要特别关注中小微企业在疫情控制背景下遇到的困难。可以考虑临时性降税、允许灵活的加班制度等。


NBD:在分析中,您说到,新型冠状病毒对其他经济体的影响将更加有限。您预测,如果新型冠状病毒使中国的增长率降低0.1个百分点,那么美国和欧洲的增长率可能会降低0.02个百分点。鉴于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商品贸易和旅游联系更加紧密,对其经济的影响可能是美国和欧洲的两倍,即0.04个百分点,但影响力仍很小。除上述您提到的美国、欧洲和澳大利亚外,中国周边国家受影响程度如何?


魏尚进:因为中国周边国家对中国市场与中国产业链的依赖较大,加上中国游客也是这些国家旅游人群的重要来源,所以疫情对日本、韩国等国的短期负面影响较大,负面影响主要也是集中在第一季度。


相对于许多投行的悲观预测,我认为疫情之后的反弹可以很大,所以我基准预测是这次疫情对这些国家年增长率的负面影响是在0.04~0.1个百分点之间。


(文章转自《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余佩颖,编辑:刘艳美)